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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刘国辉
头图|视觉中国
上市银行中，江苏银行无疑是比较优秀的一家。近十年里，江苏银行逐渐超越了上海银行，资产规模仅次于北京银行，居国内城商行次席，体现了较高成长性。不过从去年开始，江苏银行也渐显疲态。去年四季度，一项业绩出色的江苏银行营收同比下滑7.13%；归母净利润同比下滑36.77%，震惊了市场。
今年上半年，江苏银行业绩有所修复。半年报显示，上半年江苏银行营收416.25亿元，同比增长7.16%；归母净利润187.31亿元，同比增长10.05%。
整体业绩比较平稳，业绩发布后，股价有小幅上涨，表明市场对于江苏银行的业绩是基本认可的。截至今年二季度末，包括工银瑞信杜洋、华夏基金王君正、广发基金王明旭、嘉实基金肖觅等知名基金经理重仓了江苏银行。
不过相比于去年同期，增速下滑也比较明显。去年上半年，江苏银行营收与净利润增速分别达到10.64%和27.20%。但由于四季度的下滑，全年增速分别是5.28%和13.25%。今年上半年的增速，较去年上半年也有一定滑坡。
同时，在头部城商行中，另一家优秀城商行宁波银行追赶江苏银行的脚步甚急，江苏银行相对于宁波银行的领先优势也在逐渐缩减。
江苏银行优秀在哪里，如今为何又显现颓势，被宁波银行逐渐追赶上？
业务“不偏科”，带动长期业绩增长
成立于2007年的江苏银行，当时由江苏省内10家城商行合并重组成立，与同省的南京银行相比，在省内各地布局更加完善，一直是省内最大的法人银行，在全国城商行中也一直处在前列，是全国20家系统重要性银行之一。
虽然刚成立时有较多的不良资产，但江苏银行是少有的省级城商行，多数城商行是市里城市信用社合并而来，因此江苏银行起点是比较高的。
2010年，江苏银行资产规模4299亿元，排在7500亿元的北京银行和5560亿元的上海银行之后，位居第三。在当时与北京银行和上海银行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资产规模只有北京银行的57%。此后江苏银行维持了较好的成长速度。到2021年，江苏银行与上海银行资产规模已经非常接近，2022年，江苏银行2.98万亿元的资产规模，正式超过了上海银行的2.87万亿元，坐上城商行资产规模次席的宝座。今年一季度，江苏银行的资产规模已经达到北京银行的94%。
与北京银行、上海银行相比，江苏银行展现了更强的创收与盈利能力，近年来营收与净利润均高于北京银行、上海银行，居城商行首位。2023年江苏银行营收与净利润比北京银行高出11.36%和12.2%，比上海银行高出46.92%和27.52%。
在A股业绩出色的银行中，江苏银行近十年里营收与净利润总体增长好于同省的南京银行，不过不及宁波银行和杭州银行，这也正常，毕竟江苏银行体量更大。
业绩增速较高的上市银行近十年增长表现
能有较好的成长，主要源自几方面：
首先，主要业务集中在经济发达的江苏省，江苏省经济活跃，社融规模居于全国前列，使得江苏银行近水楼台先得月，资产规模维持较快增长。特别是近十年里有八年均实现双位数增长。资产规模扩张主要来自信贷与金融投资的增长。近十年来江苏银行贷款规模一直保持了双位数增长，驱动了资产扩张。
与南京银行、杭州银行等城商行的金融投资规模占比较多相比，江苏银行贷款占比更高一些，近十年里贷款在总资产中的比重分别从47%增长到53%，而杭州银行、南京银行等金融投资较多的银行，贷款占比在40%左右。
江苏银行受益于江苏较好的经济成长，不仅有基建等政府项目拉动，江苏本地的民营经济也比较活跃，从传统制造业到新兴科技，江苏都在全国有不错的竞争力。而江苏银行作为在全省全面布局的银行，在每个城市都有30个以上的网点，覆盖的深度在江苏银行业首屈一指，因此能够较好把握项目机会。
作为江苏本地国企，在竞争政府项目上也很有优势。股权结构上，包括江苏国际信托、凤凰传媒、华泰证券、宁沪高速、江苏广电等江苏本地国企合计持股近40%，江苏银行是省属国企中的重要成员，在本地项目上自然优势很大。
同时与很多城商行信贷方向主要是本地基建不同，江苏银行在制造业、小微贷款、零售贷款等方面也有较大规模，项目来源上更均衡。从上半年数据看，与基建相关的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合计占比在25%左右，南京银行则在40%左右。制造业在信贷的占比达到15%。个贷占比达到31%。相比之下南京银行个贷占比24%。
总结一下：江苏银行在信贷业务上，以对公为主，零售虽然比不上招行、平安银行等零售业务见长的银行，但规模与占比在城商行中处于较为领先位置。对公业务上，既在政府类基建项目上有一定竞争力，也在小微企业贷款上有较多积累，小微贷款余额在对公贷款中比重达到52%。信贷规模与结构在城商行中都是不错的，不像很多城商行那样偏科，信贷过度依靠本地基建类项目。
其次，在资产规模增长的同时，江苏银行净息差维持着较高水平。在2017年至2022年有较为明显的提升过程。近两年虽然呈现下滑趋势，不过截止今年上半年依然能维持在1.9%，整个银行业的净息差为1.54%。这样的净息差水平应该与上述信贷结构相关，既有低风险低收益的政府类项目，也有高风险高收益的制造业、小微、个贷等资产。
江苏银行近十年净息差
另外，在贷款规模增长的同时，资产质量比较稳定，不良率总体上持续下降。
江苏银行近十年不良率
放贷过程总会产生不良贷款，控制不良率水平，一方面靠强化风控能力，另一方面靠加大不良贷款核销。因此不良率要与其他指标相结合来看。
江苏银行近十年拨备覆盖率
从江苏银行多年来表现看，一方面营收与利润维持了增长，另一方面不良率下降，另外针对不良贷款的拨备覆盖也总体呈现上升势头，因此可以认为近十年来业务和财务处在较好的水平，信贷不断放出去，带来收入不断增长，虽然不良贷款规模在增加，但营收的增长使得不良处理能力强，通过风控与核销把不良率控制在较好水平。整体增长是比较稳健的。
进入业绩“蛰伏期”难以避免
长期业绩看，江苏银行非常优秀。能坐稳城商行资产规模次席，并在营收与利润上冠绝城商行，江苏银行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受宏观经济影响，从2022年开始，江苏银行各项关键数据也进入下滑趋势。虽然信贷增速依然高增，但更多是以量补价来促进营收增长。净息差从2022年的2.32%降到了今年上半年的1.90%，降幅较大，使得营收增速下滑也非常明显，从2021年的22.58%降到了2023年的5.28%。今年上半年营收增速达到7.16%，下半年是否还能有这样的增长还未可知。去年就是下半年失速使得全年增速低于上半年增长。
目前来看，业绩继续高增长的可能性较低。
首先，信贷的高增持续性存疑，银行要在年初争取更多项目落地，年初信贷增长往往是高点。按照光大证券测算，江苏银行上半年新增贷款1613亿，同比多增47亿；其中Q2单季新增522亿，同比少增121亿。这表面上半年的信贷增长更多是靠开年一季度冲量。
上半年信贷增速达到17.61%，主要是对公贷款拉动，上半年同比增长了29.7%，其中基建相关的租赁及商务服务业贷款余额增长了32.2%，是拉动对公增长的主要引擎。
不过从江苏省固定资产投资数据来看，近年来维持个位数增长，2020-2023年增速分别为0.3%、5.8%、3.8%、5.2%，今年上半年增速3.7%，难以支持银行相关贷款持续高增。
江苏省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图片来源：中经数据）
个贷业务方面，由于消费贷与个人经营贷风险逐渐暴雷，江苏银行正在收紧个贷，按揭/消费贷/经营贷分别较年初下滑，增速为-0.3%/-4.3%/-9.5%。
此外由于小微企业受到宏观经济影响较大，江苏银行小微贷款的比例也在下滑，今年上半年小微贷款余额同比增速约为8.8%，低于信贷整体增速以及基建类贷款增速。
而且与多数城商行一样，江苏银行也是对公业务占比高，资本消耗较快，对于融资有依赖。自2016年上市以来，已经配股融资148亿元，优先股融资200亿元，可转债融资200亿元，以缓解资本饥渴。在当下融资不畅的情况下，江苏银行资产扩张也需要考虑资本约束，因此对于江苏银行整体信贷增长不能过分乐观。
其次是，江苏银行的净息差仍有下滑可能。随着风险因素在增加，江苏银行向低风险低收益的基建等领域增加信贷，以及增加金融投资，逐渐缩减或者控制高风险高收益的个贷、小微等领域的增长，预计贷款收益下降将继续带来净息差的下滑。
与多数城商行一样，江苏银行也进入到了靠金融投资来强化资产扩表的状态。今年上半年，江苏银行资产规模增长了14.46%，其中金融投资规模同比增长19%，高于资产增速，也高于贷款增速。江苏银行实际上近年来投资净收益在营收中的占比呈现增长态势。Wind数据显示，2014-2017年，投资净收益在营收中的占比都在1%以下。2018年-2023年，投资净收益占比达到10.88%、28.84%、15.92%、13.33%、14.88%、16.32%。今年上半年上升到19.42%。这会带来生息资产收益率的下行。今年上半年发放贷款及垫款平均利率 4.98%，金融投资平均利率3.23%。
最后，江苏银行资产质量的压力也在加大。今年上半年不良贷款余额增加了18.43亿元，同时转出、核销贷款108.62亿元，据此判断新增不良达到127.05亿元。与去年同期的76.92亿元相比，大增65.17%。从行业来看，消费贷、信用卡以及一些中小企业贷款的资产质量在下滑，江苏银行也难以独善其身。上半年关注类贷款占比1.4%，较去年末也有0.08个百分点的增长。
在不良贷款增长的情况下，江苏银行并没有增加对于减值准备的计提，贷款减值计提86亿较去年同期的98亿元有所下降，主要是用来提升净利润的表现。今年上半年净利润增长好于营收增长，主要就是这个原因。
营收与净利润降速，不良规模增加，江苏银行的好日子不再，增长的疲态逐渐显现。资产配置趋于保守，这样的战略没问题，新增信贷的资产质量预计能平稳，但存量信贷不良增加的趋势预计会持续一段时间，对于近期的营收与利润增长形成压制。由此，江苏银行会经历一段业绩增速下滑期。
这并非江苏银行独有的情况，整个银行业现在都在面临需求不足、净息差下滑的窘境。江苏银行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业绩下滑也在所难免。
竞争力与主要短板均非常明显
当然，并不是说江苏银行大滑坡了，而是相对于前些年高增长时的意气风发，这两年江苏银行不再像以前一样高光了。与多数城商行相比，江苏银行依旧是比较出色的银行。其竞争力相对明显。
股权结构与江苏省内重要金融机构的地位，决定了在本地政府类项目上的持续优势。在小微贷款上拥有相对高质量的服务团队以及省内领先的网点优势，使得小微业务维持较高规模。零售业务上也在省内具备规模与客群的领先优势，3000亿左右的消费贷规模在城商行居首位，在上市银行中也排名较为靠前。因此在主要的业务上都有一定竞争力。
业务上主要的不足在于中间业务发展一般，无论是代理销售金融产品，还是银行卡交易、资产托管、咨询顾问等，都没有形成一定规模，手续费与佣金净收入在营收中占比不高，且呈现下滑趋势，如在2016-2017年，该类收入还能在营收中占比18%左右，之后逐渐下滑，2022、2023年占比降到了8.86%、5.76%，跟优秀银行相去甚远，也是江苏银行缺少资本内生增长能力、经常需要融资的原因之一。虽然江苏银行非息收入占比逐渐提升，近十年里从19%提高到29%，但主要是金融投资业务带来的投资收益占比越来越高导致的，中间业务依然是萎缩的趋势。
在战略上，江苏银行对于中间业务也不太重视，其六大业务战略包括做强公司业务、做大零售业务、做优金融市场业务、加速数字金融发展、深化区域布局、实施 ESG 战略，对于中间业务着墨甚少。
这样的业务结构，跟领导层的思路有很大关系。2007年成立以来江苏银行共经历了3任董事长，首位董事长黄志伟此前任中国银行上海分行行长，因此早期管理层中较多都有中行工作背景。2013年后的两任董事长夏平、葛仁余都出身于建行，后来又在南京银行搭档。如今江苏银行的管理层中，大多都有建行工作背景。因此江苏银行的经营风格跟大行比较像，对公业务是根基，在对公基础上逐渐补充零售业务，中间业务占比相对较小。另外夏平曾执掌南京银行，将南京银行偏爱金融市场业务的风格也带到了江苏银行，因此江苏银行的金融投资占比也越来越高。
江苏银行历任董事长任期与工作背景
在公司治理上，虽然存在领导大量招揽旧部的问题，但总体上江苏银行是比较优秀的，管理层有多年大行业务管理经验，这跟很多城商行董事长出身于本地财经官员有所不同，虽然都在来自省里或市里的任命，相对来说大行背景使得江苏银行管理层专业性更强，另外管理层稳定，较长时间扎根江苏银行，战略可以得到充分实施。如夏平、葛仁余从南京银行来到江苏银行后，相继提出了金融科技、零售金融、交易银行等方面的战略，推动了业务的开展。
股权结构上，多家本地国企合计持股较高，股权稳定，省属重要金融企业的地位使得江苏银行在获取项目上优势明显，同时公司的市场化程度也比较高，保证了竞争力。
江苏银行“守正”，宁波银行“出奇”
在头部城商行中，最有竞争力的莫过于江苏银行与宁波银行，二者分别地处于经济发达省份，市场化程度高，业务与战略能力强，公司治理也都比较优异。
由于江苏银行是省内多家城商行合并而来，宁波银行是宁波本地银行逐渐向浙江和全国发展，因此宁波银行的资产规模、营收等指标一直低于江苏银行，按资产规模计，江苏银行与宁波银行分别是国内第二大、第四大城商行。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宁波银行与江苏银行的差距长期来看在逐渐缩短，2014年，宁波银行资产规模、营收、净利润分别是江苏银行的53.37%、60.65%、64.79%，都在五六成左右。2023年，三大指标的比例变为71.91%、82.89%、88.82%。三项指标都有20个百分点的增长。宁波银行在追赶江苏银行的路上快马加鞭。
江苏银行与宁波银行近十年营收与净利润比较
虽然二者业务交叉的区域还不算多，并未全面深入对方腹地直接兵戎相见。不过在行业排名上，江苏银行应该会感受到来自宁波银行的追赶压力。
业务上，二者有较大的相似性，都作为本地国企在基建类项目上有优势，同时又都在普惠、小微贷款上形成了较强的业务积累，在信贷资产中的占比都较高。个贷也都相对出色，在总贷款中的比重在3-4成左右。消费贷规模也都在3000亿元左右，可谓非常相似。净息差近十年里也比较接近。
主要的参股子公司层面，除了宁波银行旗下公募业务永赢基金发展较好、江苏银行目前还没有公募基金外，其他主要子公司发展也比较接近。
江苏银行与宁波银行主要子公司业绩表现
不同之处在于，宁波银行中间业务持续好于江苏银行，由此带来的手续费与佣金收入一直高于江苏银行，在营收中的占比也更高。
此外，宁波银行投资净收益占比也持续高于江苏银行，在金融市场业务上，获取的收益更多一些。
总体比较来看，江苏银行起点更高，在规模体量上一直高出宁波银行一头，不过宁波银行体现出了略高一筹的创收与盈利能力，进而在主要经营指标上步步逼近江苏银行。主要源于在业务结构上，江苏银行信贷结构均衡，宁波银行更偏高收益高风险的小微；宁波银行中间业务发展更好，江苏银行稍弱一些。由此，宁波银行体现了更强的内生增长能力。
这主要可能是领导层的特点决定的。江苏银行高管均出身国有大行，经营思路与大行有些类似，业务战略上更加“守正”，宁波银行相对来说更加“出奇”，至今只经历了一位董事长，长期以来是做小银行的思路，更多围绕小微业务展开，在营造多利润中心上也更加成功。二者未来在城商行中的业务竞速是一大看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