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需要耐心,这是毋庸置疑的共识。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原副理事长陈文辉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何使得这个耐心资本真正落地?
陈文辉认为,首先必须大力发展股权投资基金,因为股权投资基金是落实“鼓励创新、允许试错、宽容失败”的制度性保证,因为失败对于每个人、每个机构都是很难忍受的,通过这样一种制度保证可以解决这一问题的。
其次,作为LP的政府基金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这是很难做到的。如果都想要、多目标,反而可能一个目标都达不成。政府基金需要考虑:一是多目标协调的问题,二是如何尊重市场规律、优化资源配置的问题。
以下为陈文辉在 “第18届中国投资年会·有限合伙人峰会”上,发表题为“以股权投资基金为核心,构建长期资本可持续的金融服务体系”的主题演讲实录,由投中网整理:
非常高兴能够参加投中办的这次峰会,去年年初,大家就开始讨论耐心资本的问题,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火的名词,这次峰会的主题是“雕刻耐心”,我的理解是要讨论耐心资本如何真正落地。
关于当前市场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我认为这需要大家共同努力来解决,可能这也是投中举办此次峰会的目的。
今天借这个机会我谈谈以股权投资基金为核心,构建长期资本可持续的金融服务体系。
金融的功能性和盈利性必须结合好
从去年开始,“新质生产力”已经成为大火的名词,新质生产力大家有不同的理解,有时候可能变成了一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我的理解是,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义一定是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相融合带来的。
在这个过程中,金融市场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市场经济体制下,金融的自身可持续性是其创造价值的前提,这是非常重要的。在新的发展阶段,金融的作用越来越大了。在二十届三中全会报告中,金融是放在宏观经济调控的工具里写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金融已经被视为很重要的政策工具。
但我主要想说,这个工具要用好一定要重视自身的可持续问题,也就是说一定要把金融的功能性和盈利性很好的结合,忽视了功能性肯定会出问题,这些年来这方面的教训很多。但若忽视了盈利性,金融不可持续发展,最后也是要出问题的,一些金融风险也就是这样产生的。
当前我国创新模式正在发生深刻变化,过去以追赶模仿式创新为主,包括两弹一星都是这样,现在我们的创新更多是原创性、颠覆性的创新,正如像任正非所说的进入了“无人区”。这对资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长期资本的支持,而不是传统的金融模式。
正是基于这样的情况,党中央多次强调“耐心资本”的重要性,去年召开的金融工作会,今年4月30日召开的政治局会议和二十届三中全会的决定里都有相关表述。各政策制定部门也在积极落实中央的要求,今年9月份刚刚发的保险业“国十条”,专门对于保险业如何发挥长期资金优势,培育真正的耐心资本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我们期待后续会有更加完善的制度出台,推动优化考核机制等具体措施落地。
股权投资基金是长期资本可持续的一项制度性安排
长期资本要有,而且要可持续,如何才能达到可持续呢?
股权投资基金在金融行业中规模体量占比都比较低,但从去年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到今年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都给予股权基金行业充分的重视,特别是二十届三中全会着重提到“加快形成同新质生产力更相适应的生产关系”。
在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金融一直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只是不同阶段、不同时期的表现形态不一样。在封建社会,金融长期发挥着与财政相似的功能。近代以来,商业银行、股份制、资本市场等相继出现,金融随变化不断变换形式,以更好的服务经济社会发展。我认为,如今我国到了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阶段,股权投资基金规模虽然不大,但已处在非常重要的位置。
过去大家说华尔街很厉害,但现在美国经济的引擎不在东海岸的纽约而在西海岸的硅谷。VC、PE在硅谷的崛起过程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充分证明股权基金是支持创新经济非常重要的制度性安排。
为什么说股权基金是与新质生产力发展更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发展新质生产力主要靠科技初创企业推动,但科技初创企业的特点使得传统金融很难与它相匹配。以银行为代表的传统金融盈利模式是存贷差,而科技初创企业九死一生,甚至是九十九死一生初期,银行向其贷款是很难操作的。
我最近与一些商业银行的董事长、行长交流,他们也在思考如何贯彻落实好党中央的要求,更好的支持新质生产力发展。要做好这项工作很不容易,因为银行现有的业务模式确实与科创企业融资不太匹配。股权投资基金可以通过构建投资组合来分散风险,哪怕绝大多数企业都亏得一塌糊涂,但少数盈利的项目获得的数倍甚至成百上千倍的投资回报,就可以弥补损失,实现整体盈利和符合商业逻辑的可持续。
因此,股权投资基金是落实“鼓励创新、允许试错、宽容失败”的制度性保证。因为失败、对于每个人、每个机构都是很难忍受的,通过这样一种制度保证是可以解决问题的。
政府投资基金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当前,政府国资成为股权基金市场重要的出资人,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我认为,管理人一定要适应新形势,不能按部就班,要努力满足不同出资人的差异化诉求。
同时,作为LP的政府基金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如果目标太多,反而可能一个目标都达不成。这就需要考虑两个问题:一是多目标协调的问题,二是如何尊重市场规律、优化资源配置的问题。
举个例子,之前社保基金设立了科创专项基金,当时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认识:社保基金跟其他的政府基金不一样,其他的政府基金有招商引资、落地返投等诉求,而社保基金的诉求是在贯彻落实党中央支持科技创新的重大决策部署同时,努力追求财务回报。因此,科创专项基金是完全按照市场化方式选择的管理人,关于这一点我们是毫不犹豫、坚定不移。这个过程当中,我们甚至拒绝了地方政府的出资意向,担心会影响基金市场化运作。
长期耐心资本的形成与供给需要养老金和长期寿险
老龄化危机对于我国来说是一个“灰犀牛”,而不是“黑天鹅”。这只“灰犀牛”正在渐行渐近,看得见、摸得着。应对老龄化危机是当前非常重要的事情,首先要认识到老龄化既是“危”也是“机”。
我始终认为老龄化带来的很多问题,包括劳动力短缺、老年疾病需要大量医疗资源等,所有这些问题都可以通过技术创新解决。比如随着人工智能、具身机器人等新技术快速发展,可以解决老龄化产生的劳动力缺口;医疗技术进步和医药产业发展,可以为更多老年人提供高质量的医疗服务。
但这些技术创新都需要投资,所以我个人一直认为老龄化危机本质上是财务问题。解决财务问题首先需要大量积累,引导人们通过养老金、长期寿险等金融产品积累大量养老资金,这是天然的长期耐心资本。用这些资金投资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又可以很好地增加养老服务供给,缓解老龄化危机。此外,投资实现长期增值,可以向市场注入更多长期耐心资本,形成正向循环,最终解决我国老龄化问题。
所以中国长期耐心资本的形成和供给,从短期或者中期来说,都需要养老金和长期寿险的大力发展。
还有一个问题可以探讨,在我国金融体系里,商业银行集中了绝大部分资金,如何推动商业银行管理的资金转化成长期耐心资本,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包括资本充足率的监管如何做创新,如何通过资产配置形成真正的长期资本等。
完善多链条金融服务体系
“募投管退”主要还是“退”的问题,如果“退”的问题不解决,“募”肯定是难的,即使募到了肯定也不敢投。我与一些行业头部基金交流,他们表示目前资金很充足,但投资节奏也慢下来了,因为退出风险太大。
所以我认为制约当前股权基金行业发展的核心问题应在“退”上,这个问题解决好了,会有更多耐心资本进入股权投资市场。
最后,股权投资基金在0到1的过程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主导作用,但发展到一定规模后,需要其他金融工具接续支持,包括贷款、债券、保险、二级市场等。总而言之,构建长期资本可持续的金融服务体系,需要以股权投资基金为核心,形成“股贷债保”联动的金融服务体系,对科创企业提供全方位、全生命周期的金融服务,真正实现科技、产业、金融的良性循环。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