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青瓦台的风水不背锅了

文/洛水钟鸣

(识局微信公共账号zhijuzk)

自从1948年世界上有了“大韩民国总统”这个岗位,该岗位的就业前景一直不错,退休前景却始终比较惨淡。

不信咱数数:

第一任(第1—3届)总统李承晚,在韩国内号称“国父”,可惜“儿子们不孝”,最终把他流放海外,落得个客死他乡的凄惨下场。

第二任(第4届)总统尹潽善,黎元洪类型的过渡性总统,一共干了两年,其中一半时间还是被架空的,后来又被第三任总统朴正熙监禁。

第三任(第5—9届)总统朴正熙,这是个狠人,一方面大权独揽,直到今天依然是韩国主政时间最长的领导人,另一方面大力发展经济,缔造了“汉江奇迹”——这可能也是他能长时间主政的原因。不过最后还是被暗杀身亡。

第四任(第10届)总统崔圭夏,这哥们号称“维新派”,但他的“维新”也就比戊戌变法长了那么一点点,很快就被全斗焕推翻了,然后就过起了长期监视下的生活。

第五任(第11—12届)总统全斗焕,也是个狠人,上台的手段不怎么体面,下台倒还行,起码表面上是和平交接的,但下台8年之后,忽然被翻了旧账,还判了个死刑,后来改成无期,再后来又被特赦,总算活了下来。

第六任(第13届)总统卢泰愚,在台上的时候运气不错,赶上汉城奥运会(其实这是人家全斗焕申办的),在国际上推了一波韩国形象,又赶上经济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在国内推了一波社会福利。他任内还实现了中韩建交,算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不过他下台之后运气就不怎么样,被判了17年有期徒刑,后来还是靠特赦才放出来。

第七任(第14届)总统金泳三,是韩国第一个实现财产全公开的领导人,主持了韩国第一个“文民政府”,任期内韩国人均GDP突破1万美元,正式跻身发达国家之列,这让他的支持率一度高达90%,成为“韩国史上最受欢迎总统”。可惜这哥们在台上时运气就不怎么好,遭遇了一连串重大事故,最终儿子的丑闻曝光,让他的支持率跌到可怜的6%,又成了“韩国史上最不受欢迎总统”,下台后一度只能流亡海外。

第八任(第15届)总统金大中,这哥们是个神人,号称“亚洲的曼德拉”,因促成南北和谈,还获了诺贝尔和平奖。他比较重视中韩关系,同样算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不过在他们国内,却因为更重视美韩关系,被骂成“美国人的狗腿子”。他跟前任金泳三一样,快下台时,因为三个儿子忽然被曝出丑闻,被骂了狗血淋头,好在他还能待在韩国国内,最后也算善终。

第九任(第16届)总统卢武铉,出身微寒,号称清廉正直,人也比较温和,还曾徒步走过三八线跟金正日会晤。这哥们有个特点,几乎每次被民众抨击“无能”的时候,都会说“至少我们还很廉洁”,可是卸任之后,妻子却被曝出贪腐丑闻,他本人不愿接受审查,选择跳崖自尽。直到今天,关于他到底是宁为玉碎还是畏罪自戕,争论一直没有停止。

第十任(第17届)总统李明博,曾在现代集团工作长达27年,很年轻的时候就当上了集团下属企业负责人,从政后建树不多,国人对他最深的印象应该是他出席了上海世博会,以及他是国际知名的爱狗人士。他卸任之后,跟卢泰愚一样被判了17年,不过服刑没几年就被特赦放出来了。

第十一任(第18届)总统朴槿惠,这姐们的知名度可就高了,她是第三任“韩国任期最长总统”朴正熙的女儿,也是东亚第一位女性国家元首,不过咱们国内对她最深的印象应该还是“闺蜜门”。她也因为这个事、以及其他很多事,没到正式卸任就被“立即免职”了,后来又被判了22年,还是靠特赦才出来。

第十二任(第19届)总统文在寅,是第九任总统卢武铉的密友,曾担任卢武铉的律师,在卢武铉主政青瓦台期间,他还担任了总统府秘书长。他在两年前卸任,目前还没出什么事,也是迄今唯一一个下台后还没出事的韩国总统,但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下台时间还不够长(参照几位前任,有些要下台后4—5年再被清算)。也许是因为耳闻目睹了太多“青瓦台风水克总统”的事件,他上任时提出,“只要老子当总统,老子一定搬出青瓦台”,但事实上直到他的继任者、现任总统尹锡悦,才真正搬出了青瓦台。

可问题是搬出青瓦台有用吗?随着现任(第20届)总统尹锡悦一场虎头蛇尾的“紧急状态”,接踵而至的是军队阳奉阴违、国会喊打喊杀、幕僚集体辞职、民众吃瓜看热闹,如今他已经陷于孤家寡人的境地,灰溜溜卷铺盖走人,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你不是搬家倒风水吗?好啊,风水不倒你先倒。好在这一次,韩国总统高出事率的锅终于不用青瓦台来背了。

那这锅到底该谁来背呢?虽说总统不好当,但韩国总统这么高危的岗位,在世界主要国家里却也不多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主要原因其实无非两个。

一个是韩国本来就没有客观看待“总统”这个角色的文化土壤。丘吉尔曾有句名言,大意是“对伟大人物不怀感激之情,是一个民族成熟的表现”,意思是再伟大的人物,也有不伟大的时候,当他不伟大了,就该让他下台。这句话原本也有些道理,但韩国人显然过于“成熟”,他们哪里是“不怀感激”,简直就是“视若仇雠”。

说到底,韩国国内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才结束威权主义统治,短短几十年间,并没形成多少“民主思想”,反倒盛行了一种以狭隘民族主义为基础的“民粹风潮”,在这股大潮下,民众特别容易被鼓动、被煽惑,成为别有用心者利用的工具。等这个别有用心者暴露了本来面目,民众看似“醒悟”过来,其实很快又会成为下一个别有用心者的工具。

反正别有用心者总是有的,民众自己无力判断,容易被那些看似美好的词句打动,又容易在现实的落差中失望,就这么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另一个原因是,官商勾结这个韩国政坛的大毒瘤,一直没有彻底清除,任何一个总统上台之后,要想推行自己的施政理念,都不得不屈从于那个庞大且根深蒂固的关系网。

这张关系网,从李承晚、朴正熙那些强势人物的时代就存在,这么多年以来,虽然几经动荡,也只是加深了网中各大家族、各大势力的恩怨,并没有把网本身破除掉。这就导致不想卷进网中的总统寸步难行,卷进网中的总统又难逃被清算的命运。

说到底,这种东方式“人情社会”、“请托文化”构成的关系网中,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不过话又说回来,韩国总统这个职业虽然高危,吸引力却不小,说明它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另外,虽然韩国总统通常难得善终,韩国这个国家却一直在向前发展,至少比北方邻居发展得快,这说明人家这样搞,还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毕竟,总统怎么样,那只是个人和家族的荣辱,民众的福祉,才是第一位的。

这一次,青瓦台的风水不背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