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美债快速增长超过36万亿美元，不少人担忧美国债务沉重，正在奔向破产。美债快速增长，主要是因为三年疫情。美国财政每年要支付万亿美元利息，更是以讹传讹。能推动经济增长，获得预期收入的债务，都是良性的低风险债务。
一、美债快速增长，不少人担忧美国债务沉重，正在奔向破产。
自从11月下旬美国国债总额首次突破36万亿美元，创历史新高之后，媒体上担心美国人还不起债的人格外地多，比关心我们自己地方债风险的人，多多了。客气的评论说，“美国债务螺旋带来严峻考验”；喜欢耸人听闻的说，“美债超36万亿，还没当上总统，特朗普面临关门危机”；一直喜欢针扎美国小人的人说，“美债破纪录，正飞速奔向破产”。
根据美国财政部的数据，特朗普第一个总统任期宣誓就职时的2017年1月20日，美国国债总额是19.9万亿美元，到2019年12月底，美国国债余额规模为23.2万亿美元。三年疫情后的2022年底，美国国债总额飙升到31.42万亿美元，到2024年11月底，达到36万亿美元。
还有人说，美国联邦财政每年从税收、费用和关税中获得约 5 万亿美元的收入。 但美国政府预计将在 2025 年花费约 1.4 万亿美元支付 36 万亿美元债务的利息。 这意味着政府全部收入的约28%将用于支付债务利息。
从特朗普第一任总统任期开始，到特朗普第二任总统任期即将开始这8年，美国国债余额从19.9万亿美元增加到36万亿美元，增加了80.9%，年均递增7.7%。增长速度急剧加快。
而同期美国的GDP，从2017年的18.7万亿美元，增加到2024年预计为29.38万亿美元，增长了57.1%，年均增长5.8%。
由此看，这些年美国国债增长确实很快。
二、美债快速增长，主要是因为三年疫情。美国财政每年要支付万亿美元利息，更是以讹传讹。
但单靠以上数据，我们无法得出美国债务增长太快，或者美国债务沉重，即将破产的结论。
因为上述数据中，实际上至少有两个谬误。
第一、这8年美国公共负债增长80.9%，有新冠疫情的特殊原因。
我们将这段时间分割为三段，2017-2019，疫情前这三年美债增加了3.3万亿元美元，年均增加1.1万亿美元；2020-2022，疫情中这三年美债增加了8.22万亿美元，年均增加2.74万亿，是疫情前三年的2.49倍；2023-2024，疫情后这两年，美债增加了4.58万亿美元，年均增加2.29万亿美元，比疫情中年均增加额下降了17%。
扣除这5.5万亿美元，实际上美国这8年债务年均增长率只有5.5%，低于GDP的年均增长率5.8%。
而疫情中这三年，为了对冲疫情对美国个人和企业收入的冲击，美国通过财政增加负债，向个人和中小企业支付了疫情补助超过5.5万亿美元。其中9成支付给了个人。虽然债务由财政负担，但这5.5万亿元实际上转化为个人和企业收入，以确保疫情中美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严格来说，公共债务，也是全民债务。但美国的这5.5万亿美元公共债务，已经平均发给3.3亿美国人用了，最后由美国财政背着慢慢支付利息。支付利息的来源为税收，税收主要是高收入阶层支付的个人所得税，低收入不仅不交税，每年还会从财政获得转移支付补助。这实际上也是一种国民收入再分配，即将富人的钱按一定的比例集中起来补贴穷人。
这样做，一方面完全符合市场经济的公平原则，缩小了收入差距；另一方面，穷人通过消费，购买了富人创造的产品与服务，富人获得了更多的销售收入和利润。富人通过税收补贴穷人的钱也没白花，所以富人也没意见。
我们可以说，美国这一招，是一个经典的将国债工具与财政转移支付结合起来，通过收入再分配来推动经济持续增长的经典案例。
这样的案例，总比类似日本几十年前行政机构不断增加债务，满足其自身的支出增长和通过固定资产投资、补贴企业来扩大产能，导致消费不足、供给过剩、长期经济通缩，要高明得多吧？
第二、美国财政为美国公共债务支付的利息，远没有传说中超过1万亿美元那么多。
首先，美国财政部报表中，2024年1-10月份的债务利息支出只有7260亿美元，预估全年将达到8712亿美元，所谓的超万亿利息支出，纯属以讹传讹。
其次，美国财政支付的债务利息，相当一部分流入了美国的公共机构。
2023 年 12 月，美联邦债务总额约为 33.1 万亿美元，其中国内公众和海外机构持有 26.5 万亿美元，美国公共机构内部持有债务 12.1 万亿美元。比如美联储，持有相当一部分美国国债。这些公共机构持有的美债利息收入，扣除运营费用后又以其他收入的项目上缴给了美国财政部。这意味着实际上美国财政部在向自己支付利息。
截至10月份，美国财政支付的7260亿美元债务利息中，有2654亿美元支付给了联邦公共机构，实际上对外支付的债务利息，只有4606亿美元，离万亿美元还差得很远。
三、能推动经济增长，获得预期收入的债务，都是良性的低风险债务。
我们评估债务安全性或者债务风险，一般人习惯于使用两个指标：
一是债务与收入之比，即杠杆率；
二是债务利息与收入之比，即债务成本。
但大家这里所使用的收入，均为过去的收入，静态的收入，因而计算出来的杠杆率和债务成本，也为静态的杠杆率和静态的债务成本。
实际上还有两个指标更为关键，因为其衡量的结果更为准确。
一是债务结构。
债务结构，既包括长短期限的债务结构，也包括债务项目结构，或者成员债务结构。
比如同样的债务规模、收入水平和利率，长债占比越高，债务大体上越安全；
比如从项目角度，债务收益率高的项目比例越大，债务越安全。比如贷款买车代步和贷款买房出租，后者有租金收入，肯定更安全；
比如从成员角度，负债能力强的成员债务占比越高，肯定越安全。
36万亿美债中，1年以下的短期债务占比不到5%，很少，1年至5年的中期债务占三分之一，10年以上的长期债务占60%。
美债的增加还有一个特点，基本上美国新增的联邦债务，均与增加美国个人和企业的收入有关。
比如特朗普第一任期中的2017年至2019年新增的公共债务，主要用于弥补减税造成的财政收入损失了。实际上就是美国财政发债来减免企业和个人税收。2020年至2022年新增的公共债务，主要都用于向个人和中小企业直接发放疫情补助了。而2023年到2024年，大部分美联邦债务来自强制性付款，主要是国会立法通过的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险支出与个人支付的社保税之间的差额补助。
处理这一差额有两个办法，一是增加社保税，但将打击个人消费，特别在2023年开始，疫情补贴退出之后；二是财政通过增加债务来补贴这部分差额，公共财政债务负担增加了，但家庭债务负担减轻了，消费增加了。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美国公共债务杠杆率比我们名义上的高，但家庭债务收入比和企业杠杆率，比我们低多了。而公共部门的负债能力比企业和家庭部门要强很多。这是符合债务安全的结构形式。
二是债务创造收入的能力。
债务用什么偿还？当然是未来的收入，而非过去的收入。所以，动态的杠杆率和债务成本，比静态的更客观。
评估债务安全性和我们选择购买哪只股票，其实是一个道理。选股，首先肯定要看其过去财报中的收入、利润。但投资者更需要关注的，是需要评估其未来的收入与利润增长潜力。因为借债，或者购买股票，本质上都是一种投资行为，评估其创造收入的能力，观察其动态杠杆率和动态债务成本，当然更关键。
2019年美国GDP为21.38万亿美元，2023年的GDP为27.72 万亿美元，这4年美联邦债务增加了10.5万亿，GDP增加了6.34万亿，债务收回来这笔债务美国早就从GDP中收回了60%。
截至2019年末，我国国债17.52万亿元，地方公开债务21.31万亿元，地方隐性债务估计大约31万亿元，合计约70万亿元。2023年，我国国债30.03万亿元，地方公开债务40.74万亿元，地方隐性债务估计大约70万亿元，合计约140.77万亿元。这4年我们的公共债务增加了70万亿元，但我们的GDP仅从2019年的99.09万亿元增加到126万亿元，仅增加了27万亿元，新增公共债务仅收回38.6%。
由此来看，美联邦债务虽然增加较快，但由于他增加的部分，主要用于减税补贴，或者疫情补贴，主要是用来增加家庭和企业收入，因而其债务创造收入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债务的规模与债务分担，也比较合理。
【作者：徐三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