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的创投行业里,“风险管理”这个命题的重要性不断被提及。一部分观点认为,在当下聚焦于硬科技、范式转换的大环境下,行业应该对“风险”更加宽容,允许更多“失败”的存在;更何况随着地缘经济、人口结构等外部条件的不断变化,创投所需要面临的不确定性的种类也在增加,这也大大提高了风险预判的难度。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风险管理”“风险识别”是投资行业的基本功,对风险控制的强调无可厚非,过多呼吁宽容反而是一种本末倒置了。尤其是当创投行业进入国资主导的时代,更重的社会责任,决定了风险投资行业必须适应新的社会使命。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创投行业现阶段正在面临的风险?我们到底应该对“风险控制”采取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我们所面临的风险,真的越来越多,变得比以前更复杂了吗?在 “第18届中国投资年会·有限合伙人峰会”上,澳银资本创始合伙人、董事长熊钢发表了题为“风险投资的信仰,坚信世界永远没有边界”的主题演讲。
由投中网整理,全文如下:
大家好,非常感谢投中信息的邀请,这个月正好是澳银人民币基金15周年。很高兴有机会和大家分享这15年来酸甜苦辣、得失成败的体会。
“风险投资的最高信仰,是坚信世界永远没有边界”——这是前不久与投中网一场对谈的标题,我今天也选择围绕主题做简单的介绍。
风险投资,即使不是人类探索的最高活动,也是接近于最高级别活动。在“探索未来”这件事上,我们坚信世界没有边界。我们拥有无限的时间,只要人类没有被时间毁灭,我们终将不断突破边界。
人类的脚步已经踏上了38万公里外的月球,探测器已经快接近太阳系的边缘、200多万英里外的奥尔特星云。我们光谱可以看到1000亿光年超行星的爆发。
这些成就标志着人类在视角、触角和脚步上达到了新的层次。因此在探索未来这件事上,人类没有边界,风险投资的内核也是如此,在时间长河里和广袤的空间里,坚持进行探索活动。
我认为我们现在的风险投资行业,还处于非常初期的阶段。作为风险投资从业者,必须要认识风险。我是狂热的滑雪爱好者,甚至与专业职业的教练挑战新西兰的雪山。一次,我们站在坡上准备滑雪时,教练观察了一会后建议换个地方。
我说:“这里看上去很平坦,雪、阳光都很好,为什么不下呢?”他说:“我感觉下面雪的情况不太好。”我又问:“以前那么陡的山坡,我都看见你一路飞奔过去,现在这么平坦,你怎么不敢下呢?这个情况正适合我这个级别的人。”他还是坚持说“别下了,走。”
后来他跟我讲:“你别看那个雪亮晶晶的,踩下去可能就深不见底,不知道什么陷阱在里面。我的感觉很不好,赶快换。”
这就是一种风险认知的体现。我们如果坚持冒险的话,那么遭遇的就不是一般的失败,而是致命风险。对自己不熟悉,有疑虑的事情,要特别当心。在探索未知的过程中,要保证自己活下去。
认识、理解、感知和控制/干预风险是一个连续的过程。每个滑雪运动员都可能受伤因为未能控制风险。再具体到我们的风险投资中,风险大概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内生风险;二是外部系统风险。
内生风险最核心的就是人的风险,衍生出来会表现为其他表征,例如现金流可能会出风险,成长性可能会出风险。但整体来讲,内部风险是可以解决的,至少可以干预的。没钱可以找钱,没人可以找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些问题。
但到了外部风险,很多时候就无法干预了。外部风险的第一个层次来自竞品。你的新产品出现以后,竞争对手马上就会出现。竞品无法干预,至少干预的力度比在内部要难的多。
打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又可能会输给时代。一个产品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技术会被迭代、会被推翻,这是我们经常讲的迭代风险。柯达是一个例子。柯达曾经是胶片之王,在90年代还是“之王”,但过了2000年就被数码相机打败了。我去过柯达的遗址,在纽约州的罗切斯特,大厦还在那里。现在柯达设置在那里的公司做生物医药了,输给了时代,被迭代风险所打败。
最后再发展,可能遇到的就是整个生态风险。做到一定规模,会面临各种监管,竞争限制。到了这种阶段,就会受到严格的监管,社会风险、整体系统风险都会出现。
澳银对风险感知的理解是,将关注点放在内生风险阶段,避免巨大外部风险的阶段。所以我们的投资边界就在内生风险到外部风险接壤的交界处。
在早期投资阶段,虽然内生风险是巨大的,这时候“人”没有任何数据、没有任何表现,甚至创业者可能都是科学家、教授,完全没有创过业,这种内生风险是巨大的。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自身努力忍受这些风险,但我们不去触碰或者尽量少地触碰有明显系统风险的阶段。
投资决策和投资实施要有一条非常重要的边界,即“卡门线”。“卡门线”,是太空和地球环境的分界线。这条线在风险投资领域内也非常明显。30%预期是能准确达成的,70%的投资决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是低于预期的,这条线是非常明确的。
网上有人做过一个统计,统计2018—2023年之间,500家机构的投资情况。这些机构共投了63000个项目,但只有4000多个项目成功退出,退出率大概7.7%。
为什么这么低?如果我们用掷骰子的方式去做决策,不用任何思考,最终都会有接近50%的准确率。这是一种自然的概率分布,不需要任何人的干预就会产生的结果。如果再放大10万次到100万次,可能更接近,正和负各50%,我相信大家可以理解这种分布。
而这几十年靠人来投资,到现在为止没有看到一家机构的项目IPO率超过30%,这就是现实,为什么会这样?就是不正确的思维干预下来之后的结果,就把投资的准确性降到了这么低,降到不如掷骰子的地步,所以我们需要避免致命的错误。
创业团队是我们做早期投资中最重要的考评内容。我们有一条判断标准:创业团队成员必须具备智慧、勇敢和担当三个素质,且这三个关系是相乘。任何一个因素不足都会导致成功概率大幅下降。因此我们要求创业团队成员在这三个素养上都需要达到TOP20%。
我们作为投资团队,敏感性、决策力(决断力)、干预力也是相乘的关系,短板决定了整体水平。敏感性、决策力和干预力跟个人的素养、经验、能力密切相关,比如年龄大一点的,可能你的决策力、干预力会好一点,但是敏感性可能就下降了。所以三个角总是制衡的关系,而不是协同的关系。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如何组织团队,使这三个素质都能做到超过10%,三个0.9相乘,让我们的投资胜率达到70%,这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澳银资本两个重要的赛道,一个是医学健康,一个是硬技术。医学健康产业发展的每个阶段,和投资每个阶段可以进行很好的类比,10年的产品研发,10亿美金的投入,10%不到的成功率——这个数据跟刚才说的7.7%退出率何其相似,它也是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往下走。并且这个阶段也是相乘的关系,第一阶段只有50%的概率可以成功,到临床二期的时候只有30%不到,临床三期时又到50%。所有数据相乘就变成了7.9%的成功率,跟我们风险投资每个阶段的整体结果很相似。
拆开来看,每个节点成功率都还不算低,所以如果每个人都专注做自己节点里面熟悉的事情,成功率可以保证50%甚至60%,这已经相当高,这就是专注于最熟悉的领域。
硬技术投资赛道里,揽月机电是一个我非常欣赏的项目,是我以前参加投中网的一档栏目“我要投资”时发现的。我们是独家天使轮的投资人,现在发展非常快。虽然现在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但还没有闭环、没有上市,一旦上市完,我们的闭环就完成了。
最后讲讲澳银,15年前,我们刚刚进中国做人民币基金的时候,也曾追求规模扩张和管理费规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意识到这种模式的局限性。自2013年开始,我们决定转变策略,专注于特定领域和早期投资阶段的投资。从追求“规模”到做到实现“专注”,我们深刻地体会到,将成功率集中在特定阶段,比追求全面成功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