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晚有本山大叔!
坏消息:
是海外华人的专属春晚。
事情是这样的:
从2025年2月1日起,赵本山将带着“赵家班”,进行世界巡演。
叔不在江湖,江湖却处处都是对叔的盼归。
趁此机会,今天Sir决定把“想你的风吹到赵本山”。
聊一部赵本山自导自演的老剧:
马大帅
△ 《漫长的季节》导演辛爽,是《马大帅》的铁杆粉丝
在文学圈,《浮士德》也是好起来了,能跟《马大帅》平起平坐。
“人类迄今为止,只有两部文艺作品说透了人对自身局限性的焦虑以及对这种焦虑的突破。一部是《浮士德》,另一部是《马大帅》 。”
干仗,咔咔就是挠。
文明礼貌仗,李哥摘假面,彪哥撒腿跑。
△ 嘿小飞侠飞走咯~
哪怕是被视为“低级笑料”的谐音梗,在剧里都能玩出花来:
马大帅(赵本山 饰)刚进城,被人诬陷造假钞,被警察蜀黍请去喝茶。
-假钞?
-贾超俺堡子的,他没来,我叫马大帅
本山大叔的小表情,无辜、清澈又认真。
不过。
逗得人直乐乎,还只是当时喜剧的基本功,尚未如当下这般成为奢侈品。
更值得人咂摸的是,笑完之后,《马大帅》留下的是什么。
拂去笑点,您再仔细瞧,全是魔幻的现实。
比如包办婚姻:
为了3万块彩礼,马大帅将女儿小翠(孟真 饰)嫁给村长的儿子“茄子包”,即使小翠一点儿都不愿意。
于是,读过书的小翠逃婚了,跑到城里投靠老舅范德彪(范伟 饰)。
传统老旧思想与现代自由思想,在这对父女身上发生碰撞。
所以,农村只是如当下不少都市剧一般,成为“假恶丑”的背景板?
非也。
都市也处处是险境。
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的马大帅,为了找回逃婚的女儿,他踏上了进城之路。
早几年就进城谋生的范德彪,人称“彪哥”,在维多利亚广场混得风生水起。
跟着他俩的行踪,城市的风俗画也随之展开。
小偷扒手,一个不少:
刚出村,还没进城,马大帅的钱包就被车上的扒手摸去。
身无分文,只能在火车站过夜。
结果呢?
再一次撞见小偷扒钱包。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还有一次,马大帅找了个干白事的活儿,也就是哭丧。
门外这头。
马大帅头绑白布,哭得惊天动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礼仪公司的经纪人当起“氛围组”:
这家人门风好啊,老人家去世,亲孙子哭成这样。
门里那头。
真·亲生的孩子们,围坐在麻将桌上,打牌赌钱,只关心面上功夫够不够气派。
而拿到赏钱的经纪人,转手就抽成50%,一脸分文不收的样子,将剩下的500给了马大帅。
村里来的马大帅,不懂城市套路深,特实诚地问:您要不留点儿?
这样网友和专家的意见结合起来,似乎很容易得出结论:
《马大帅》就是在“丑化”农民。
它让一个农民进城出尽洋相,这丑化农村、丑化城市、丑化农民、丑化城里人啊……
嗯,还是用作品说话吧。
制片人赵刚策划《马大帅》时,是想拍一部讲述“三农问题”的系列剧:
“《马大帅》第一部关于‘农民进城’,第二部是‘农民办企业’,第三部讲的则是进城农民马大帅重新回到农村。”
在这样的创作初衷下,核心的人物形象,自然是农民,这也是本山大叔最为拿手的角色。
出生在农村,天生一副老太太脸,33岁初登春晚,就像耕了三十年的田。
在《马大帅》中甫一出场,穿着簇新的中山装,可那低着头鞠着腰的样子,一看就是村里人。
或者:
他也有自己的小贪心、小自尊和小狡黠。
看到路上有钱,他不会搞拾金不昧那一套,他不仅捡钱,还捡得要面子。
于是假装看报纸。
看到曾经啥也不是的小舅子,在自己面前装腔拿势,他也会耍下脾气。
当然,酒嘛,还是得喝的。
还会反向拿捏范德彪,用年龄威胁德彪说出小翠的下落。
俗话说得好,年龄是彪哥最大的秘密。
可是呢?
与此同时,马大帅也善良、有担当、讲义气。
他会在玉芬摔伤了腰之后,一天打三份工,自己吃馒头。
而给玉芬打包的,则有肉有菜。
他也会德彪中了8万块大坑后。
面对追债的同乡人,自己把债务一口应承下来。
而这样的马大帅,不过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农民的缩影:
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
赵本山既不是要创造一个道德模范,也不是要光当丑角,而是把一个活生生的农民以及他的生活逻辑搬到荧幕上来。
说到这,Sir想起一个小故事。
2007年,“白云”宋丹丹和“黑土”赵本山彩排小品《策划》的时候。
俩人就结尾黑土是否要收下“炒作费”,出现了不一的意见
宋丹丹认为要退回去,“不然所有人都膈应”。
赵本山则斩钉截铁地说,“这钱得留下,这是生活的惯性,你说的那个(不要钱),是理想主义。”
结果,走成了一出宣扬真善好的样板戏。
“你对人好,人自然对你好。”
给文化局局长陪聊,真相暴露之后,不仅没挨骂,还跟局长处成了哥们儿。
看到马大帅一天打三份工,局长感动得连连表示:“以后老哥们有事找我。”
且连带着其他两部,都有上升的趋势。
为什么会这样?
与其说剧集本身有多好,不如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越来越发现《马大帅》的现实“查重率”有多高。
甚至,它还有了一种预言性。
举例来说。
最近你们关注的,最火的事情是什么?
女硕士被“收留”事件。
而在《马大帅2》里,其实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
范德彪“捡”了个哑女回家。
一个多月后,哑女被检查出了有身孕,马大帅发现了,觉得收留这事,“对方即便是残疾人,即便是自愿的也不行”,于是报警了。
在警局解释时,范德彪说:
“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就把她带回家了。”
马大帅:
“要是男的你就不带了。”
范德彪继续辩解:
“我到家之后才看出来(她是女的)。”
马大帅继续:
“她要是个老太太你能留家(待一个月)吗?”
可这两年彪哥却翻红了,成为新一代精神icon。
究其原因。
还是因为他戳中了当下大众的心趴:
“人人都笑范德彪,人人都是范德彪。”
是的。
如果说,马大帅是“不求而得”的人生赢家,那么,范德彪是“求而不得”的失意者。
像极了我们的大多数。
正如网友总结的《可怜的彪哥的一生》:
“握不住的大奔、忘不掉的玉芬、打不赢的恶仗、放不下的自尊、炖不熟的豆角、回不去的青春。”
事业、爱情、自我、青春,越想拥有什么,德彪越是失去什么。
这,不就是你我吗?
曾经,我们也有过梦想、有过野心,还有过行动,拼尽全力想鲤鱼跃龙门。
可最后呢?
重重摔在地上,成为了死鱼眼珠子。
不过话说回来。
德彪的失意者困境,和我们的失意者困境,出入还是有些大的。
比如说:
彪哥的,是知道的太少;我们的,是知道的太多。
像是彪哥中了8万元大坑。
一个老友忽悠彪哥做生意,指着一块有个大坑的空地,画了一个大饼:
做个垂钓园,赚钓鱼佬的钱,这坑都挖现成的了,你往里跳就行。
嗯……这坑的确挖现成的,往里跳得完了。
可生活圈子狭窄简单的彪哥,哪里见过这险恶的熟人作案?
换句话说。
信息壁垒,导致懵懂无知的彪哥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
而我们呢?
在网络资讯发达、抱着手机不离手的时代,我们的失落,反而是因为知道的太多。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与你的实际生活能发生关联的,少之又少。
我们的处境,更像是《天注定》里的打工人小辉。
小辉看见同事新买的手机,他问了句:
手机的GPS在哪儿呢?
对方嗤笑:
日你妈 GPS
你买宝马了?
去东莞
不就是坐摩的
然后去火车站咯
用什么GPS
的确,科技是发达了,但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呢?
世界是缤纷的,但我的工资,又能拿出多少来买单?
与此相对应的:
则是彪哥想要的太多,而我们,想要的太少。
其实换个角度看,彪哥也能是个人生赢家。
爱情上,有桂英;事业上,有吴肿;干仗上,有小弟。
如果彪哥老老实实跟着吴肿混事业,脚踏实地跟桂英谈恋爱,他也不至于跌进大坑里。
可彪哥的心气劲儿,让他豪气地对吴肿的橄榄枝摆摆手,把桂英的饭店一作再作。
所以,彪哥的失意,是因为他的不甘心、不满足、求上进,真·东北浮士德。
可我们的呢?
我们的失意在于,我们已经甘心了:
工作,35岁还有就行;休息日,大小周也能接受;健康,没大病就行;生活,过得去就行……
可依然无法稳稳地拥有这些细碎的“小确幸”。
德彪和我们,就像是崔明亮的两个阶段:
德彪,是站在铁轨上,看着火车远去而不甘心的崔明亮。
我们,是歪坐在沙发上,甘于平庸、心理年龄已经老去的崔明亮。
所以怎么说呢?
现在我们回看《马大帅》,以及对《马大帅》的追捧,其实有时候并不在作品本身。
没错,它的确很好笑。
可这样的笑,所对抗的,更多的是现实的苦涩。
而这,才是我们反复琢磨的原因。
说到这里,Sir想起来第二部里,范德彪掉进坑里,做的一场噩梦。
在梦里:
吴总的维多利亚破产了,小翠找了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儿,马大帅的破学校负债累累,桂英跟自己离婚了。
一切都变得很糟糕。
醒来后,他很庆幸。
庆幸于这只是一场梦,而不是他的现实。
可是啊。
对于大多数的我们来说呢?
比起那句广为流传的“人人都是范德彪”。
我们的现实。
会不会更像是,“人人都是范德彪的那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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